09701814198663258710.jpg (78.47 KB, 下載次數: 6)
下載附件
2017-10-21 15:30 上傳
母親坐在沙發上,安靜如一座雕塑。消瘦的臉上,滿是歲月刻下的印痕;一副假牙取下放在水里浸泡著,嘴巴便向里凹進去,像古堡里一扇被光陰擊潰的舊門;稀疏的頭發,像隨意披拂在額頭的枯草;一雙長滿老繭的手,干裂如嚴冬的樹枝;眼神是黯淡的,像暗夜里搖曳的渾濁的燭光。 母親老了,老得讓人有些目不忍睹。 昔日的母親,全然不是這個樣子。一頭盤束在腦后的青絲,隨著身子的自由活動而搖擺如柳梢;眼睛灼灼放著光芒,誰惹了誰就像要被灼傷;手巧而靈活,走起路來也總是風風火火的;尤其是那張刀子嘴,從父親到我和兄弟,沒少領教過它的厲害,在家做事時,我們稍有懈怠,便會遭到她的大聲叱罵……
不承想,母親說老就老了,在家里蛻變成弱勢分子。她不再有力氣叱罵人,倒是我們對聽力接近失聰的她,說話提高了嗓門。走路時,我們要么等她,要么牽著她的手,她再也不能催著我們趕路。吃飯時,不再是她監督著我和兄弟不能挑食,而是我們強行往她碗里夾菜了。我們做事時,行動不便的她,基本只能乖乖坐在一邊旁觀,不能再對我們有所鞭策。 其實,母親才六旬有余。她的老,并非全是時間的摧折所致,數十年的辛勞不輟,才是將她推上衰老之途的真正元兇。 母親幼年時,外婆便去世。母親12歲起便正式參加了集體勞作。成家后,要強的母親自然成了操持家務的主力。 在我記憶里,母親天不亮就起床,做好早飯,然后,再叫醒我們起床吃飯。接下來,母親會不停地干活,從屋里到屋外。母親就像一只陀螺,日日月月,年年歲歲,幾乎運轉不休。過度的操勞,加上早些年飲食的不規律,母親身體迅速頹敗,且落下嚴重的胃病……
這次,母親因一連幾天吃不進飯,由父親陪著來城里大醫院檢查。一大早,我帶著父親和母親,一道去了離住地不遠的中心醫院。 我牽著母親干枯的手,慢慢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頭,我感受著母親微弱的脈搏。我心里在默默為母親祈禱,但愿體檢不出什么危險信號。我甚至不忍看母親那張太過衰老的臉,餓了幾天,母親身體愈發虛弱不堪。 進入醫院大樓,我依舊牽著母親,去掛號求診。 坐診醫生為母親開了一大摞檢查單。在吹氣病檢室,醫生給了母親一只吹氣檢驗袋。我看見,虛弱不堪的母親似乎連吹氣的力氣都沒有。我便在一旁揮著手臂輕輕喊著“媽,加油,加油”,引來身邊眾人矚目。似乎我的鼓舞起了作用,母親終于將吹氣袋吹到可檢程度。 接著,母親又做了心電圖檢查。兩相合并下,母親無大礙,可繼續后面的體檢程序。 母親在彩超室檢查時,我和父親在門外等著。我心里擔憂著。半小時后,結果出來了,我睜大眼睛查看。還好,基本無事。 在胃鏡檢查室,護士讓母親喝一支麻藥。母親抿了一口,孩子似的直嚷好苦,拒絕著不肯喝了。我當時忍不住大聲吼起母親來:“一定要喝下去,不然今天的檢查就前功盡棄啦。” 那一刻,我恍如看到小時候我在母親類似的喝罵下吃苦藥的情景。在我的監督下,母親終于苦著臉將它喝完。
胃鏡檢查中,我又在門外靜候,心中始終有塊石頭懸著…… 從早上忙到下午,母親的所有結果都出來了,基本結論為:神經衰弱兼胃潰瘍。 母親忽然說她想吃飯了。我長出了口氣,和父親一同牽著母親走出醫院,走向對面餐館。 瘦小的母親,像個特別讓人憐愛的孩子。我痛恨時間和生活聯手,無情將一個曾經活力四射的人催老;卻又同時感謝它們創造了一個閃耀著光輝的時期。 母親老了,她真正的幸福生活之門才燦然開啟。而那把鑰匙,就在扶著她一道慢慢走路的那個中年男人手里…… 來源:齊魯壹點
|